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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6年鲁迅出版杂文集《花边文学》,序言中解释文集名称的意义:
“这一个名称,是和我在同一营垒里的青年战友,换掉姓名挂在暗箭上射给我的。
那立意非常巧妙:
一、因为这类短评,在报上登出来的时候往往围绕一圈花边以示重要,使我的战友看得头疼;
二、因为花边也是银元的别名,以见我的这些文章是为了稿费,其实并无足取。”
鲁迅所说的暗箭伤人的“同一营垒里的青年战友”,指的是谁?
——沪上文青、左联成员廖沫沙。
2,
说“同一营垒”,因为对方是左联成员、自己同志;
说“暗箭”,因为这一箭不明来由,而且用了化名。
1934年鲁迅在《申报》发表杂文《倒提》,大意说,租界里立法,不许倒提鸡鸭,曰反对虐待动物云云,于是有人愤愤不平,说,华人所遭之待遇,实在较之鸡鸭而有所不及;鲁迅则认为,大可不必与鸡鸭攀比,鸡鸭不能抵抗,所以需要保护,而人是能够自主的,要自己争气,不必寄望别人的不虐待。
不几日,报章上冒出批驳文章,《论“花边文学”》,署名“林默”,痛诋《倒提》一文为洋人辩护,在搞买办文学。
这个“林默”,是廖沫沙的笔名。
3,
这不过是鲁迅所经历的许多笔战里的规模极小、对手分量也极轻微的一件,却令鲁迅大大为介意,因为,这不是来自敌人的攻击,而是“同一营垒里的青年战友,换掉姓名挂在暗箭上射给我的”。
左联成立大会会址
鲁迅虽向来“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”,但对于青年,却愿意格外抱持一份优容,因为鲁迅相信进化论,寄望于青年,相信青年比老年好,明天比今天好;何况,廖沫沙这样的左翼青年、自己人。
而这样的革命青年,居然如此曲解自己的文章,给自己扣上“买办”的帽子,而且用了化名,在背后放冷箭。
4,
据廖沫沙后来解释,这就是一个大乌龙:
当年廖沫沙瞄准的对象,不是鲁迅,而是《申报》。
《申报》副刊《自由谈》的原主编,是廖沫沙的老乡黎烈文,两人甚为相得。
1934年黎烈文迫于官方压力离职,廖沫沙因而迁怒《申报》,想找机会出口气。
恰好看到了发表在《申报》上的《倒提》。
于是借题发挥,写了《论“花边文学”》,扣上“买办”的帽子,意不在攻击《倒提》,而在踢馆《申报》。
此时,廖沫沙并不知道,《倒提》的署名“公汗”,是鲁迅的另一个笔名。
因为抱着情绪,而且存心生事,或许再加上青年的单纯吧,一时没有读懂那篇文章的春秋笔法。
之后不久,廖沫沙被捕入狱,无从知晓后情,直到出狱几年之后,读鲁迅文集,才知道自己闹了大乌龙,误伤了偶像。
可惜,鲁迅已经去世,再也没有机会解释。
1985年的《文史资料》某期,有篇《廖沫沙的风雨岁月》,大概这样解释。
廖沫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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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另一位当事人鲁迅,却有不一致的说法。
在鲁迅有关文章、信件里,我们大概可以了解到,不管廖沫沙知不知“公汗”就是鲁迅,而鲁迅是知道“林默”就是廖沫沙的;所不知的,是对方为什么要射来这支暗箭。
似乎有人关心这件事,问询双方闹了什么误会;也有人在中间递话,说对方已经写了信,解释这件事,请注意查收云云,只是到底没有收到那样的信件。
6,
不知道你们怎么看,我所在意的,倒不是廖知不知道那是鲁迅的文章,而是,以廖之学养,岂至于曲解文章到那个地步。
有人说是极左思维,估计他没有读过廖的其他文章。
如果公汗不是鲁迅又如何?不管他是张三李四,也不该遭受这样的罗织吧。
纵使某某与《申报》有什么恩怨,又与其他作者何干。
廖沫沙似乎还有些话没有说。
但是种种资料显示,这似乎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故事。
带给鲁迅此类刺激的,不是仅仅这么一件。
鲁迅在给某位友人的信里说:
“最可怕的确是口是心非的所谓战友,因为防不胜防。例如绍伯之流……”
这个“绍伯”又是谁?他与鲁迅有什么故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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